陳星晴 #廢青高材生

《南越志》記載：「熙安有很多颶風。」颶，即是具有四方來的氣，常在五六月間發生。即使颶風未到，雞犬也會不鳴叫。

又《嶺表錄》這樣說：「秋天夏天之間有彩虹色的彩暈的話，名字叫颶風，一定會有暴風。」

仲秋之夕，客有叩門指雲物而告余曰：「海氛甚惡，非祲非祥。斷霓飲海而北指，赤雲夾日而南翔。此颶之漸也，子盍備之？」

語未卒，庭戶肅然，槁葉蔌蔌。驚鳥疾呼，怖獸辟易。忽野馬之決驟，矯退飛之六鷁，襲土囊而暴怒，掠眾竅之叱吸。

余乃入室而坐，斂衽變容。客曰：「未也，此颶風之先驅爾。」

仲秋一個傍晚，有個客人叩門，指着雲霞告訴我：「海的氣氛不好，不是不祥，但也不是吉祥。斷了的雲霓攻至海邊，向北移；紅色的雲夾着太陽，往南飛。這是颶風漸大的徵兆，你何不預備一下？」

話還未說完，庭戶就變得蕭瑟，枯萎的葉子發出蔌蔌的聲音。嚇怕的鳥大聲疾呼，害怕的野獸退避下來。忽然野馬奔走，水鳥矯健地飛走。（大風）襲土穴而來，像暴怒的人一樣，讓我們的竅之間的呼吸也被掠奪。

於是，我入房間坐下，整理一下衣襟，（嚇得）變臉。客人說：「未到呢！這只是颶風的先驅而已！」

很短時間後，（風）推開門口，撞破窗子，損壞瓦片，掰開房屋。撃倒大石，拔起喬木。氣勢翻滾了渤澥之水，響聲振動了地之中心。就好像是雨神屏翳勃然大怒，水神陽侯預備戰鬥。

（風浪）鼓起了千尺那麼高的大波浪，翻開了百仞那麼深的幽谷，吞噬了泥沙，觸壞了崩崖。有萬馬列隊一齊奔馳，有千車四處奔流互相追逐。

虎豹恐懼吃驚，鯨鯢奔走踏足。

就像鉅鹿之戰，盛大的聲音鋪天蓋地；又似昆陽之反，百萬軍師一刻覆亡。

我亦因為這樣而大戰抖氈，毛骨悚然；喘着氣，因畏懼而不敢向前。晚上九次搬動床鋪（避難），早上使用龜板占卜三次。

三天之後才好起來。

鄉紳父老來慰問我，擺起酒茶，又安慰僕人，恐懼才終於定下來了。

（我們）打理傾倒的草木，修葺折斷的欄杆。

補茅屋破損漏罅的部分，填塞牆壁的崩缺。

這時候，山木回歸寂靜，海波不再興起，本來在動的事物已經定下來，在鳴叫的也停下來了。

（看着）湛藍蒼蒼的天空，熒熒明亮的新月。我忽然領悟了，而且十分感歎，不知道營營役役為了什麼。

啊！啊！！大和小是相形而論，憂和喜是際遇不同。

過去的風，可以稱為大嗎 ? 風吹的事物也不同，真是值得害怕嗎?

小風也能吹翻螞蟻，人的呵氣也能吹飛蚊蚋。呼吸本來不可以吹動甚麼物體，但對這兩種蟲吹的話，牠們就會很害怕。

大鵬鳥一起飛，捲起三千里的水，上升九萬里。它看我有多害怕，就似你我的微笑一樣，只是大聲地喘氣。當中的「大」和「小」又能訴說嗎？我以前真的太孤陋寡聞了，會受到外物而影響。

世事萬物緣起緣滅，見怪不怪，就好像過眼雲煙，空中的閃電一樣。

一向我們覺得很可怕的事物，其實都是空虛的，可惜我覺悟得太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