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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讀新開始,比較難應付的是老師。有些老師出於關心,午飯時會苦口婆心地找你談半小時:什麼老師其實很緊張你,要珍惜機會等等;言談間偶爾說出無心的話:「你衣家返嚟就好啦,唔好唔返學啦,你唔返學我哋又好麻煩⋯⋯」我沒有問那是什麼意思,有些事不需要說出口。只是我暗裏明白了,原來,老師想我上學的原因,是不想自己有麻煩。
有時我會寧願大家當我不存在。畢竟曠課大半年不是光彩的事,接受別人的「加油」時,尷尬比獲得支持的感覺更多。加上愈來愈多老師刻意鼓勵我,其他同學就更容易察覺到我的特別。受過社交帶來的傷害,我覺得做人愈低調,我就愈安心。
一次上中文課,我答對了一條問題。那條問題印象中不難,但因為中四學生似乎都不喜歡答問題(別忘了這是一所中游學校),我就隨口回答了,希望老師可以不再糾纏於這尷尬氣氛。老師說了一句:「你哋睇吓,陳星晴都識答,你哋努力啲啦。」
她可能沒有惡意,只是想鼓勵其他同學積極參與課堂,就像新聞喜歡報導窮苦學生入band 1英中、身障同學考入大學那般。然而,在我17歲,還是年少氣盛,又剛剛起步重新做人時聽到這句話,難免解讀成老師看不起我,我再努力也沒有用。終於,一句現在看起來似是無心的說話,成為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那天,我午膳時揹了書包回家,坐在房間痛哭。我狠狠撕碎了校服裙,晚上,家人回來發現垃圾桶裏的校服,勃然大怒。
這次,我也沒有跟別人說過不再上學的理由。房間是我的心最重要的堡壘,母親把我房間門鎖拆掉,甚至學校老師、社工上門家訪,我都不肯下床。
我已經唸完中三,學校沒有義務再為我保留重讀學位。母親幫我辦了退學。
我會躺在床上哭一整天,哭到累了又昏睡過去;我故意日夜顛倒,為了不用去廁所故意不喝水,等到家人睡了下床,避免與人碰面。我拒絕了世界,倒認為是世界不接納我。
我開始用各種方法傷害自己。腕上出現傷痕,家人收起了鎅刀,我還是會深夜走到廚房,摔碎中式湯匙,在手臂上劃下新的血痕(千萬不要學,疤痕十多年不退)。我呑下家裏所有藥丸,半分鐘後衝到廁所全嘔了出來。
失去了時間觀念,每天在空虛中獨自感受痛苦。這樣的日子,足足有一年。現在回想,幸好那時只是中二病發,而非患上憂鬱症,也沒有做無可挽救的舉動。
. . . 小思老師在《承教小記》言:教育就像攜着兒童的手,在懸崖走路。我在實習教學時正好是教中四。看着十多個漂亮的少女,我無法將自己中四的經歷與她們連結,只為她們沒有因為小事而走上歪路,放棄人生而感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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